矽谷銀行的啟示：銀行業的單點故障（SPOF）帶來的系統性崩潰
單點故障，SPOF（Single Point of Failure）指的是系統中的某個單一節點失效時，導致整個系統無法運作進而崩潰，SVB 矽谷銀行的事件彷彿就像是以矽谷為核心的軟體產業的單點故障，接下來可預期將帶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。
美國的新創銀行們
SVB 矽谷銀行的事件發生後，陸續收到幾位朋友關心，人生很少有這樣的時刻，覺得自己的公司似乎差點就要參與歷史。
設立美國公司門檻很低、銀行開戶通常也很簡單，開戶的時候一般有幾個主流選擇，在矽谷通常首選 Silicon Valley Bank，近年來興起的選擇還有像是 Mercury、Brex、Novo 等，每家銀行的特性都不太一樣，共通點都很數位化、很現代化，進到每個銀行的網站，都會覺得很清爽、很美觀、很簡單。
我記得當初決定赴美創業時，覺得我應該就是唯一指名開 SVB 就對了，不過後來猶豫了一下，選了別家。
透過 Stripe Atlas 設立公司通常他會建議你二選一，SVB 或是 Mercury，我雖然喜歡矽谷銀行，但因為 Mercury 的創辦人很有意思、UI/UX 看起來很現代化、簡潔有美感，二話不說就選了 Mercury。
Mercury 是一家很有意思的銀行，嚴格來說，Mercury 是一家 FinTech 公司，他們透過與傳統銀行合作，做了一些傳統銀行業務上的創新。若你是他們的客戶，會收到來自銀行的公告，宣布他們剛完成 A 輪融資、B 輪融資之類的 — — 沒錯，他們也是跟你我一樣正在持續募資、持續追求成長的 startup。
SVB 事情發生後，身邊朋友紛紛詢問我是不是用 SVB，其實真的想像不到，來美國開公司不是開 SVB，因為 SVB 早年對於創業公司是出了名的友善，加上一般來說銀行開戶似乎會覺得選老牌、大家一點的比較好。
但總之因爲我喜歡新創、創新，就選擇了更新潮的銀行，避過了接下來好一陣子可能有的潛在風險。在美國經營公司，很多事情是完全自動化運作的，公司的人資、保險、稅務、聯邦/州政府往來、採購的大量 SaaS 都連結著整個幾乎以矽谷為核心的軟體生態系，到現在我也沒把握接下來會受到什麼衝擊。
昨天收到 Stripe 以及 Mercury 個別來信，分別說明了針對這次的風險會進行的措施，其中 Mercury 真的很棒，信件標題寫著「We’re here to support you」，信件開頭就提醒了許多人可能本來覺得不重要、用不到的事情： Mercury 提供的存保金額高達 $1M，是業界標準的 4 倍之多。
Mercury 是這次事件趕緊調整的嗎？不是，他們本來就提供 1M 的存保。
US$1M 的存保是怎麼運作的呢？
Mercury 建構了一個分散式的存款網路，確保客戶的存款不會受到單一節點故障（Single point of failure, SPOF）而造成系統性的崩潰。
當你選擇加入了 Mercury 的存款網路（sweep networks，掃雷網路？），你相當於透過 Mercury 將存款分散到多家銀行，其中最早是以 Choice Financial Group、Evolve Bank & Trust 為主，到現在 Mercury 的 sweep network 還包括了像是 Goldman Sachs、Morgan Stanley、Wells Fargo 等銀行。
你的資金將會被分散到 Mercury 的合作銀行轉存，這些合作銀行個別都是 FDIC 保險的銀行，換句話說，實際上的方法就是幫你把錢存到其他比 Mercury 更有規模的銀行，假設你存了 50 萬進去，Mercury 會幫你把資金分散到兩家不同的銀行，兩家銀行個別提供了 25 萬美元的存保 — — 所以你的 50 萬美元都個別有了保障。
對比於 SVB 因為手頭現金太多 + 投資組合過於集中的風險，在 Mercury 風險是被分散出去的。
有意思的是，如果你仔細研究，會注意到 SVB 也有相似的 “SVB Cash Sweep”，不過稍加留意就會發現，SVB 強調的是「讓你的閒置資金為你工作」，SVB 的實際作法是讓你可以將閒置資金投到 SVB 挑選過後的基金。換言之，SVB 的 Cash Sweep 跟 Mercury 的 Sweep networks 是完全不同的，前者提供的是投資機會，後者則強調運用分散式的帳戶降低單押一家銀行的風險並且善用 FDIC 的保險機制，保全資金。
Sweep Networks 是怎麼來的？
Sweep networks 的概念也並非 Mercury 首創、獨創。比較常見的傳統說法像是 Deposit Sweep Program 或是 Bank Sweep Program，簡單講有兩個部分：
- 開戶：經由你的授權、用你的名義在其他銀行開戶；
- 轉帳：透過你的授權、在不同銀行之間挪動資金。
首先，你選擇的銀行是如何利用你的名義在其他銀行開戶的呢？在美國有 CDARS(Certificate of Deposit Account Registry Service)，銀行可以在客戶的授權、並透過 CDARS 的網路在其他銀行進行註冊、開戶。
Insured Cash Sweep（ICS）的運作機制，比較有規模在營運的像是 IntraFi 提供相關的解決方案給各銀行，IntraFi 的解決方案目前也是美國銀行家協會背書推薦的解決方案。而美國各大銀行也可能有各自不同的合作夥伴或是保險額度：
- Citibank 在 2022 年 3 月針對機構型客戶推出的存款轉存服務就是搭配了 IntraFi Yankee Sweep；
- Wells Fargo 提供了高達 1,250,000 美元的存款保障，從網站上的資料看起來 Wells Fargo 應該是自行建構了 Sweep network；
- 除了銀行之外，證券商像是 Firstrade、TD Ameritrade 也都有提供 sweep program；
- 我個人最愛的美股投資 app Robinhood 也有提供 Deposit Sweep Program。
至於 Mercury 的 Sweep networks 則是跟 Evolve Open Banking（BaaS，Banking as a service 的服務供應商）合作的計畫：Mercury FDIC-Insured Deposit Sweep。
那麼我們或許會有個疑問，銀行之間透過彼此的合作讓存戶的資金分散在各個銀行，這看起來似乎是個對 FDIC 存保的 hack、套利，是否會影響 FDIC 的效力或運作，從 2014 年 SEC 的公告一文中可以讀到以下幾個重點：
- 自 2014 年 3 月起，所有銀行只要有進行現金轉存計畫，必須獲得客戶的書面同意始能進行後續的現金轉存所需的開戶、轉存動作；
- SEC 建議如果你的銀行聲明自己有提供資金轉存的運作模式，那麼你應該要能在你的帳戶、對帳單上清楚地看到你的帳戶是否正在參與現金轉存計畫；
- FDIC 有保證透過 sweep 所建立的帳戶及裏面的資金嗎？依照 SEC 這篇公告的說法，FDIC 的保險範圍涵蓋了所有的存款帳戶，包括 checking and saving accounts、money market deposit accounts and certificates of deposit. 保險的金額是每個存款人、每個受保銀行、每個帳戶 250,000 美元；
- 換言之，如果你的帳戶資金並非「存款」而是「投資」，這本來就不在 FDIC 的保障範圍。
我自己的解讀是 sweep program 依然適用於 FDIC 所提供的保險保障，前提是你所使用的銀行、參與的 sweep program 是以你的名字、在其他銀行開立帳戶，同時你必須知悉相關的帳戶資訊。
Mercury Bank 的商業模式
Mercury 的整個商業模式底層，就是與多個合規、受監管的銀行合作，在上面建構現代化的收付交易系統、自動化機制、現代化的操作介面等。
Banking is necessary, but banks are not. — Bill Gates.
Mercury 提供的服務，幾乎是一切都很簡單有效率，介面好用、圖表清楚、功能純粹，沒有一堆帶有雜七雜八各種意圖的金融商品銷售、廣告，網站裡面提供了大量給新創公司的合作優惠，像是各種雲端服務的額度。
像是我剛搬到美國時，我還在慢慢用 credit builder 在建立個人的信用分數時，我的公司已經可以在第一時間發信用卡給我了。透過 Mercury 的服務，我幾乎在線上花不到一分鐘就核發了自己的信用卡，Mercury 的信用卡業務當然也不是自己的，而是透過 Patriot Bank 提供了信用卡的發行、印製服務。
不可輕忽的風險管理
這次 SVB 的事件給我滿大的啟發與震撼，還真沒想過 SVB 作為矽谷存戶們多年來依賴的大銀行（SVB 應該是全美排名前 20 大的銀行），會發生這種事情。
我自己還在學習如何運用美國提供給軟體創業者的各種軟體服務、生態系資源等基礎建設，本來是因為很嚮往在美國可以這樣玩，毅然決然來闖闖，但沒想到，成熟的生態系，可能潛藏的問題也更大，相信這次的經驗之後，會有更多新的模式、新的機會出現，尤其是分散風險這件事，無論是個人或是企業經營，都應當謹慎。
在美國開公司很簡單，Stripe Atlas 花個 US$ 500，幾分鐘就可以完成遞件，開銀行也很簡單，就跟註冊一般網路帳號一樣簡單，不過後續如果針對資金需要分散風險，我個人目前選擇的組合如下：
- 營運資金放 Mercury -> insured up to $1M by the FDIC；
- 若想做定存，分散到 Mercury Treasury -> insured up to $500K by SIPC ，以及另外開一個 Brex 或 Novo；
- 分散一些現金到 Wise 方便調度；
- 若你在不同國家有分公司、子公司，適當調度一些資金到各地的銀行。
